第 5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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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0 章
剛回到密西西小鎮，一通電話打出去，大堆的警察和D.D.D便趕了過來，將汽車圍了個嚴嚴實實。卡爾裏斯被送上了救護車。
之前燈光昏暗沒有註意，瑟琳娜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痕，還有玻璃渣陷在裏面，明顯是跌坐在玻璃渣中導致的。
“請先和我們回總部做一下檢測。”一位穿著制服的D.D.D對兩人說。
瑟琳娜連忙答好。溫蒂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副駕駛，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。羅傑趁機逃走了，不知道是不是他拜托的丹特利安，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忘記了他。
還有瑪麗·卡勒姆。
幻人雖然做不到徹底消除記憶，在不違反自然規定的情況，是可以篡改一部分無關緊要的記憶。
就像羅傑，在他們眼中，他早已經死在了旅店中了。
這是溫蒂第二次踏足偵查部總部，和上次一樣，她很緊張，精神高度警惕。
她不能被檢測，溫蒂想，這個檢測百分之百能夠查出她是偽人。但是她和瑟琳娜全程都被D.D.D押送過來的，根本沒有中途逃跑的可能。
瑟琳娜與她分開了，溫蒂被帶入一個較為狹小的房間。
“來，先做一下瞳孔測試。”專員小姐面帶微笑地指了一下前方的儀器。
溫蒂聽話地走了過去，坐在要求的位置。她發現全程只有這位專員小姐在忙前忙後，意識到總部也特別冷清，雖然各種監控設施全面，但總給人一種人員稀少的樣子。
“做檢測的只有你一人嗎？”她問。
專員小姐伏案記錄，聽到這話擡起頭，面帶微笑，“總部調動了一大批警力去你們逃出來的那家旅店，所以現在這裏除了專門看押你們的專員以外，都不太夠用。”
她帶起手套，“不過沒什麽關系，檢測在經過這些年的不斷改良已經很完善，雖然大部分仍然需要人為進行，但其實操作挺簡單的，稍微熟悉點原理就能熟練運用。”
專員小姐只是為了安慰溫蒂，避免她擔心檢測結果不穩定。
但聽到溫蒂的耳朵裏，卻有了另一層意思。
“對了。”專員小姐在儀器的另一邊調試，她提醒道：“檢測完瞳孔後還有一個血液測試，別忘了。”
溫蒂問：“還是你來嗎？”
她沒多想：“是啊。”
機器調試好了，專員小姐細心地引導溫蒂：“來，慢慢地把眼睛貼上來……看正前方……就像測視力一樣，對，就是這樣。真棒。”
突然，機器另一頭，溫蒂傳來一聲痛呼。
專員小姐一驚，連忙站了起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的眼睛……”溫蒂低著頭，手捂著右眼，像是在啜泣，“機器裏面有東西，我的眼睛被紮到了。”
“怎麽可能！”
她趕忙走過去，在溫蒂面前半蹲下身子，“來，讓我看看。”
溫蒂放下手，直視她的眼睛。
她的右眼完好無損，連一絲紅血絲都找不到。專員小姐卻看見了萬花筒。
繽紛多彩的花紋交錯縱橫，或是重疊，又或者相反方向移動。時針在逆時針旋轉，天使放聲高歌，慈祥而又充滿母性光輝的瑪利亞在落淚，一切都以溫蒂的眼睛為原點，形成漩渦向外發散。
她的瞳孔似乎有什麽魔力。
專員小姐被迷惑住了，眼神放空，沒有一絲焦距，定在原地無法動彈。
溫蒂的聲音柔和，“我是人類，小姐，你記住了嗎？”
.
“醫生說身體恢覆的不錯，左臂也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癥，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了。”斯芬威爾剝開漢堡外的紙皮，放在嘴邊啃了一大口。
他註意到卡爾裏斯的眼神，手拿著米凱爾餐廳的漢堡靠上椅背，“你又不能吃。”
卡爾裏斯：“我怎麽不能吃？”
斯芬威爾說：“醫生特意囑咐要少吃油膩的東西……粥就挺不錯的，可惜我們隊裏唯一做飯能吃的也不會來看望你。我讓喬治去買了，不過估計得等到天黑他才能回來。”
說著，他又咬了一大口，“在此之前，委屈你先餓著吧。”
卡爾裏斯：“……”
他嘆了一口氣，將手裏的材料往後翻了一頁。材料上是對於此次幻人的預估以及推斷，D.D.D追查幻人的過程很不順利。幻人不像偽人那樣可以家家戶戶登門排查，它的特殊性導致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強，再加上幻人出現的頻率極低，D.D.D根本束手無策。
斯芬威爾吃完了自己的午飯，將包裝紙團成球扔到垃圾袋裏，“你們這一次還真是兇險，旅店裏那麽多人，到頭來就活了三個。”
“三個？”卡爾裏斯擡頭。
“是啊。”斯芬威爾說，他扳著手指，“你，懷特小姐，還有那個小服務生，其他人都死光了。”
“隊長，有人找你。”路易斯突然推開門，滿臉笑嘻嘻。
他退開一步，讓出站在後面的溫蒂。
“懷特小姐！”斯芬威爾看上去比卡爾裏斯還要高興。
路易斯接過了溫蒂臂彎間挎著的果籃，放在卡爾裏斯的床頭。
卡爾裏斯僵在原地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：“……好久不見。”
溫蒂笑了笑：“確實是好久不見，自從旅店裏逃出來到現在已經將近兩天了。”
斯芬威爾莫名想笑，但還是憋住了。他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給溫蒂，溫蒂一開始客氣地說不需要，可惜拗不過他的堅持，只好彎腰坐下。這樣一來，她和卡爾裏斯之間的距離變得特別近。
“身體怎麽樣？”溫蒂問。
斯芬威爾：“不太……”
卡爾裏斯：“還不錯。”
他看了眼斯芬威爾，對方聳了聳肩，找了個理由離開病房，“我去看看喬治那小子到哪了。”
“還不錯，過幾天就能出院了。”等斯芬威爾走了後，卡爾裏斯舉起左臂活動，“羅傑的醫術水平真的很不錯，醫生說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癥。”
溫蒂彎了彎眉眼，“那太好了。”
“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？”他問。
溫蒂點頭，“檢測顯示我是人類，就放行了。”
卡爾裏斯有些意外，“速度真快，以往需要更慢一些才對。”
溫蒂：“也許是檢測時只有我和瑟琳娜小姐兩個人。”
“對了。”溫蒂想是想起了什麽，從背後的椅子上拿出一個標有米凱爾餐廳標識的包裝袋，裏面鼓鼓囊囊，“你在這家醫院的消息我是通過約翰遜先生才了解到的，他還說你最近飲食需要清淡，粥最好，所以我特意買了這個，不知道你滿不滿意……”
卡爾裏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，一旁的路易斯就跳了起來。
“米凱爾餐廳的蝦仁牛肉麥片粥！”他興奮道：“我最愛這個了！”
他蹦蹦跳跳地從溫蒂手中接過粥，“隊長，這一份太多了，我幫你盛一點出來。”
卡爾裏斯無視了他眼冒綠光，死死盯著蝦仁牛肉麥片粥快要流口水的表情。
“太麻煩你了。”卡爾裏斯笑道。
溫蒂：“沒事。”
路易斯端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碗過來，裏面的是混合著奶油的麥片，中間夾雜著蝦仁和牛肉沫。
“小心燙。”他說。
溫蒂是一個別人不開口就不會主動搭話的人，而卡爾裏斯卻在猶豫選擇什麽合適，且令溫蒂感興趣的話題。就這樣，病房裏一時間陷入了寂靜。
“懷特小姐。”最後還是卡爾裏斯率先出聲打破沈默，“在旅店裏的時候，我因為幻人精神不太穩定，做出了一些超乎常理的舉動……”
溫蒂的眼睫難以察覺地顫了一下。
“如果令你感覺到不適，我向你道歉。”說這話時，他一直在觀察溫蒂的反應。
令他沒想到的是，溫蒂表現的格外冷靜，甚至還十分善解人意的笑了笑，“沒關系，我能理解。卡爾裏斯先生做出的那些事情都並非你的本意，其實我也能看出來，你並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不知道為什麽，卡爾裏斯突然感覺到一陣憋屈。
他放在大腿旁邊的右手握了握，“其實……幻人也能使人露出本來的模樣，所以當時我的一些舉動並非都是……”
呼哧哈拉的進食聲傳入兩人的耳朵，路易斯捧著剩餘的粥吃的正香。
在感受到病房裏死一般的寂靜時，他才後知後覺。他驚恐地擡起頭，與臉色差勁到極點的卡爾裏斯對視上。
“這……那個……我……”他咽下口中的食物，慌不擇路地企圖解釋。
這裏都是D.D.D，溫蒂本來也不打算在這裏待太久。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，背起小挎包，“時間不早了，我也該回去了。”
卡爾裏斯沒有任何理由能夠留下她，只能向她告別，“好……再見。”
溫蒂在路過路易斯時，順便拍了拍他的腦袋。她的動作很輕，路易斯感覺好像有樹葉落在了頭上一樣。
這位懷特小姐似乎只比他大一歲，路易斯揚著腦袋看溫蒂遠去的身影。真是一位漂亮而又溫柔的姐姐，他把手放在之前溫蒂碰過的地方，臉有些微微發紅。
“吃完了嗎？”
“啊？”路易斯轉向卡爾裏斯的方向。對方雖然是笑著的，臉色卻不那麽好看。路易斯不太能理解這其中的含義，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。
“我問你吃完了嗎？”卡爾裏斯又重覆了一遍。
路易斯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見底的麥片粥，點頭道：“吃完了。”
卡爾裏斯朝門的方向昂了昂頭，“吃完就出去。”
“好的。”路易斯抱著吃剩的垃圾，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斯芬威爾見溫蒂走了，心裏覺得奇怪。他一邊朝溫蒂離去的方向看，一邊推門而入，結果撞上了正好朝外走的路易斯。
“小心，慢點。”斯芬威爾說。
路易斯敷衍似的點了點頭，頭也不擡地跑了。
斯芬威爾還覺得奇怪，一進門看到卡爾裏斯不善的臉色後心裏明白了大半。
“你朝那孩子發脾氣了？”他問。
“沒有。”卡爾裏斯捏著眉心，“我態度挺好的。”
斯芬威爾反手帶上門，“懷特小姐怎麽這麽快就走了？”
見他不說話，斯芬威爾繼續道：“感情這事得靠你自己。你留不住人家，是你自己的問題，朝路易斯生氣算什麽。”
卡爾裏斯覺得無語：“我都說了我沒有……”
“好了，先不說這個。”斯芬威爾直接打斷他，從腋下取出一直夾在那的文件袋遞給卡爾裏斯，“這是剛剛專員才送過來的，旅店那邊又有了新的進展。”
卡爾裏斯將裏面的文件拿了出來，一一翻看，在看到一張光盤時，猛地一楞。
光盤的表面磨損嚴重，上面是一個赤裸金發女人，渾身只蒙了一層紗布，遮住重要部位。
斯芬威爾湊過來看了一眼，當場就要自戳雙眼，“天！這是什麽！那群家夥把這種東西放裏面幹什麽！”
他就要拿過光盤當場銷毀，卡爾裏斯卻阻止了他。
“看看內容。”他說。
“什麽！你看這個幹什麽！”斯芬威爾瞪大雙眼，要不是卡爾裏斯的眼神正直到沒有一絲陰霾，可以直接穿透雲層照耀大地，斯芬威爾差點以為他被偽人調換了。
卡爾裏斯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，這張光盤裏又極為重要的東西，將引領他走向真相。
兩人向醫院借了一臺電視機。
播放錄像帶的時候，卡爾裏斯眼神嚴肅，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，斯芬威爾則捂著眼睛根本不敢看。
電視裏面的一對男女糾糾纏纏，看得人羞恥無比。突然，畫面一轉，變成了一部動畫。
卡爾裏斯迅速按下暫停鍵，畫面定格在大胡子牧羊人迷茫的臉上。
“幻人的東西。”他篤定。
卡爾裏斯舉著遙控器，將錄像帶倒回了開頭。斯芬威爾差點咆哮：“你怎麽又看一遍？！這種汙穢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！”
卡爾裏斯沒有理他，眼睛緊盯著屏幕，當金發女人的臉再次落在他的視網膜上時，他按下了暫停鍵。
女人的臉美到驚心動魄，能夠令所有看到她的男人神魂顛倒。卡爾裏斯卻感覺頭痛欲裂，他手扶著頭痛苦地蜷縮起身子。
“你怎麽了！”斯芬威爾將不堪入目的錄像帶拋到腦後，擔憂地扶著卡爾裏斯，“你怎麽了？需不需要叫醫生？”
卡爾裏斯搖頭。
大腦一頓一頓的刺痛，大腦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叫囂。
在他再一次擡頭看女人的臉時，突然之間，像是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。大量熟悉卻又陌生的東西湧入大腦，卡爾裏斯呆滯在原地。
“瑪麗·卡勒姆。”他喃喃自語。
斯芬威爾沒有聽清，“什麽？誰？”
“瑪麗·卡勒姆！”卡爾裏斯的神經緊繃，說話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一度，“她人呢？她怎麽沒有從旅店裏出來？她去哪了？！”
斯芬威爾覺得莫名其妙，“什麽瑪麗·卡勒姆？懷特小姐和那位瑟琳娜小姐在做筆錄時根本沒有提到這個名字過。”
“那羅傑呢？”
“羅傑已經死了啊。”
斯芬威爾覺得他的狀態太過奇怪，不免擔憂，他朝醫生的辦公室方向走，“……我去叫醫生過來。”
“等等，約翰遜。”卡爾裏斯喊住了他。
卡爾裏斯的頭痛已經有所緩解，大腦逐漸恢覆清明，與此同時，一切本該存在於大腦卻無故消失的記憶也就此回來了。
在所有旅店客人中，有一個消失的客人，叫瑪麗·卡勒姆。還有一個明明與他們一樣存活到最後，卻沒有從旅館裏出來的人，叫羅傑。
這太古怪了，一切的一切都古怪非常。為什麽幻人要篡改他們在這方面的記憶？它最害怕什麽，它擔心他們發現什麽？瑪麗·卡勒姆和羅傑又是什麽人，人類還是偽人？
偽人？
在擁有這個猜想以後，他的背後冷汗直冒。
如果這兩個家夥是偽人的話，他們的目的是什麽，又為什麽放他們三個幸存者一馬？
就在這時候，卡爾裏斯突然回想起溫蒂和羅傑兩人之間超乎尋常的親密和默契。當時他因為幻人而精神混亂，除了溫蒂以外不做他想，如今一深究，竟然毛骨悚然。
“溫蒂·懷特的檢測報告在哪裏。”他問斯芬威爾，因為語氣嚴峻聽起來像是在質問。
斯芬威爾被他嚇到了，伸手一指文件袋，“那裏面……除了懷特小姐的，瑟琳娜小姐的也有。”
卡爾裏斯將兩張緊貼著文件袋壁的檢測報告單取了出來，眼睛在溫蒂的報告單上努力搜尋。
在看到鑒定結果那一欄寫著人類時，像是虛脫了一半向後靠在椅背上。
額頭和人中因為緊張布滿了細細的汗珠，他閉上了眼睛。
幸好。他慶幸地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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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回到密西西小鎮，一通電話打出去，大堆的警察和D.D.D便趕了過來，將汽車圍了個嚴嚴實實。卡爾裏斯被送上了救護車。
之前燈光昏暗沒有註意，瑟琳娜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痕，還有玻璃渣陷在裏面，明顯是跌坐在玻璃渣中導致的。
“請先和我們回總部做一下檢測。”一位穿著制服的D.D.D對兩人說。
瑟琳娜連忙答好。溫蒂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副駕駛，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。羅傑趁機逃走了，不知道是不是他拜托的丹特利安，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忘記了他。
還有瑪麗·卡勒姆。
幻人雖然做不到徹底消除記憶，在不違反自然規定的情況，是可以篡改一部分無關緊要的記憶。
就像羅傑，在他們眼中，他早已經死在了旅店中了。
這是溫蒂第二次踏足偵查部總部，和上次一樣，她很緊張，精神高度警惕。
她不能被檢測，溫蒂想，這個檢測百分之百能夠查出她是偽人。但是她和瑟琳娜全程都被D.D.D押送過來的，根本沒有中途逃跑的可能。
瑟琳娜與她分開了，溫蒂被帶入一個較為狹小的房間。
“來，先做一下瞳孔測試。”專員小姐面帶微笑地指了一下前方的儀器。
溫蒂聽話地走了過去，坐在要求的位置。她發現全程只有這位專員小姐在忙前忙後，意識到總部也特別冷清，雖然各種監控設施全面，但總給人一種人員稀少的樣子。
“做檢測的只有你一人嗎？”她問。
專員小姐伏案記錄，聽到這話擡起頭，面帶微笑，“總部調動了一大批警力去你們逃出來的那家旅店，所以現在這裏除了專門看押你們的專員以外，都不太夠用。”
她帶起手套，“不過沒什麽關系，檢測在經過這些年的不斷改良已經很完善，雖然大部分仍然需要人為進行，但其實操作挺簡單的，稍微熟悉點原理就能熟練運用。”
專員小姐只是為了安慰溫蒂，避免她擔心檢測結果不穩定。
但聽到溫蒂的耳朵裏，卻有了另一層意思。
“對了。”專員小姐在儀器的另一邊調試，她提醒道：“檢測完瞳孔後還有一個血液測試，別忘了。”
溫蒂問：“還是你來嗎？”
她沒多想：“是啊。”
機器調試好了，專員小姐細心地引導溫蒂：“來，慢慢地把眼睛貼上來……看正前方……就像測視力一樣，對，就是這樣。真棒。”
突然，機器另一頭，溫蒂傳來一聲痛呼。
專員小姐一驚，連忙站了起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的眼睛……”溫蒂低著頭，手捂著右眼，像是在啜泣，“機器裏面有東西，我的眼睛被紮到了。”
“怎麽可能！”
她趕忙走過去，在溫蒂面前半蹲下身子，“來，讓我看看。”
溫蒂放下手，直視她的眼睛。
她的右眼完好無損，連一絲紅血絲都找不到。專員小姐卻看見了萬花筒。
繽紛多彩的花紋交錯縱橫，或是重疊，又或者相反方向移動。時針在逆時針旋轉，天使放聲高歌，慈祥而又充滿母性光輝的瑪利亞在落淚，一切都以溫蒂的眼睛為原點，形成漩渦向外發散。
她的瞳孔似乎有什麽魔力。
專員小姐被迷惑住了，眼神放空，沒有一絲焦距，定在原地無法動彈。
溫蒂的聲音柔和，“我是人類，小姐，你記住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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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醫生說身體恢覆的不錯，左臂也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癥，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了。”斯芬威爾剝開漢堡外的紙皮，放在嘴邊啃了一大口。
他註意到卡爾裏斯的眼神，手拿著米凱爾餐廳的漢堡靠上椅背，“你又不能吃。”
卡爾裏斯：“我怎麽不能吃？”
斯芬威爾說：“醫生特意囑咐要少吃油膩的東西……粥就挺不錯的，可惜我們隊裏唯一做飯能吃的也不會來看望你。我讓喬治去買了，不過估計得等到天黑他才能回來。”
說著，他又咬了一大口，“在此之前，委屈你先餓著吧。”
卡爾裏斯：“……”
他嘆了一口氣，將手裏的材料往後翻了一頁。材料上是對於此次幻人的預估以及推斷，D.D.D追查幻人的過程很不順利。幻人不像偽人那樣可以家家戶戶登門排查，它的特殊性導致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強，再加上幻人出現的頻率極低，D.D.D根本束手無策。
斯芬威爾吃完了自己的午飯，將包裝紙團成球扔到垃圾袋裏，“你們這一次還真是兇險，旅店裏那麽多人，到頭來就活了三個。”
“三個？”卡爾裏斯擡頭。
“是啊。”斯芬威爾說，他扳著手指，“你，懷特小姐，還有那個小服務生，其他人都死光了。”
“隊長，有人找你。”路易斯突然推開門，滿臉笑嘻嘻。
他退開一步，讓出站在後面的溫蒂。
“懷特小姐！”斯芬威爾看上去比卡爾裏斯還要高興。
路易斯接過了溫蒂臂彎間挎著的果籃，放在卡爾裏斯的床頭。
卡爾裏斯僵在原地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：“……好久不見。”
溫蒂笑了笑：“確實是好久不見，自從旅店裏逃出來到現在已經將近兩天了。”
斯芬威爾莫名想笑，但還是憋住了。他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給溫蒂，溫蒂一開始客氣地說不需要，可惜拗不過他的堅持，只好彎腰坐下。這樣一來，她和卡爾裏斯之間的距離變得特別近。
“身體怎麽樣？”溫蒂問。
斯芬威爾：“不太……”
卡爾裏斯：“還不錯。”
他看了眼斯芬威爾，對方聳了聳肩，找了個理由離開病房，“我去看看喬治那小子到哪了。”
“還不錯，過幾天就能出院了。”等斯芬威爾走了後，卡爾裏斯舉起左臂活動，“羅傑的醫術水平真的很不錯，醫生說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癥。”
溫蒂彎了彎眉眼，“那太好了。”
“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？”他問。
溫蒂點頭，“檢測顯示我是人類，就放行了。”
卡爾裏斯有些意外，“速度真快，以往需要更慢一些才對。”
溫蒂：“也許是檢測時只有我和瑟琳娜小姐兩個人。”
“對了。”溫蒂想是想起了什麽，從背後的椅子上拿出一個標有米凱爾餐廳標識的包裝袋，裏面鼓鼓囊囊，“你在這家醫院的消息我是通過約翰遜先生才了解到的，他還說你最近飲食需要清淡，粥最好，所以我特意買了這個，不知道你滿不滿意……”
卡爾裏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，一旁的路易斯就跳了起來。
“米凱爾餐廳的蝦仁牛肉麥片粥！”他興奮道：“我最愛這個了！”
他蹦蹦跳跳地從溫蒂手中接過粥，“隊長，這一份太多了，我幫你盛一點出來。”
卡爾裏斯無視了他眼冒綠光，死死盯著蝦仁牛肉麥片粥快要流口水的表情。
“太麻煩你了。”卡爾裏斯笑道。
溫蒂：“沒事。”
路易斯端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碗過來，裏面的是混合著奶油的麥片，中間夾雜著蝦仁和牛肉沫。
“小心燙。”他說。
溫蒂是一個別人不開口就不會主動搭話的人，而卡爾裏斯卻在猶豫選擇什麽合適，且令溫蒂感興趣的話題。就這樣，病房裏一時間陷入了寂靜。
“懷特小姐。”最後還是卡爾裏斯率先出聲打破沈默，“在旅店裏的時候，我因為幻人精神不太穩定，做出了一些超乎常理的舉動……”
溫蒂的眼睫難以察覺地顫了一下。
“如果令你感覺到不適，我向你道歉。”說這話時，他一直在觀察溫蒂的反應。
令他沒想到的是，溫蒂表現的格外冷靜，甚至還十分善解人意的笑了笑，“沒關系，我能理解。卡爾裏斯先生做出的那些事情都並非你的本意，其實我也能看出來，你並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不知道為什麽，卡爾裏斯突然感覺到一陣憋屈。
他放在大腿旁邊的右手握了握，“其實……幻人也能使人露出本來的模樣，所以當時我的一些舉動並非都是……”
呼哧哈拉的進食聲傳入兩人的耳朵，路易斯捧著剩餘的粥吃的正香。
在感受到病房裏死一般的寂靜時，他才後知後覺。他驚恐地擡起頭，與臉色差勁到極點的卡爾裏斯對視上。
“這……那個……我……”他咽下口中的食物，慌不擇路地企圖解釋。
這裏都是D.D.D，溫蒂本來也不打算在這裏待太久。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，背起小挎包，“時間不早了，我也該回去了。”
卡爾裏斯沒有任何理由能夠留下她，只能向她告別，“好……再見。”
溫蒂在路過路易斯時，順便拍了拍他的腦袋。她的動作很輕，路易斯感覺好像有樹葉落在了頭上一樣。
這位懷特小姐似乎只比他大一歲，路易斯揚著腦袋看溫蒂遠去的身影。真是一位漂亮而又溫柔的姐姐，他把手放在之前溫蒂碰過的地方，臉有些微微發紅。
“吃完了嗎？”
“啊？”路易斯轉向卡爾裏斯的方向。對方雖然是笑著的，臉色卻不那麽好看。路易斯不太能理解這其中的含義，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。
“我問你吃完了嗎？”卡爾裏斯又重覆了一遍。
路易斯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見底的麥片粥，點頭道：“吃完了。”
卡爾裏斯朝門的方向昂了昂頭，“吃完就出去。”
“好的。”路易斯抱著吃剩的垃圾，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斯芬威爾見溫蒂走了，心裏覺得奇怪。他一邊朝溫蒂離去的方向看，一邊推門而入，結果撞上了正好朝外走的路易斯。
“小心，慢點。”斯芬威爾說。
路易斯敷衍似的點了點頭，頭也不擡地跑了。
斯芬威爾還覺得奇怪，一進門看到卡爾裏斯不善的臉色後心裏明白了大半。
“你朝那孩子發脾氣了？”他問。
“沒有。”卡爾裏斯捏著眉心，“我態度挺好的。”
斯芬威爾反手帶上門，“懷特小姐怎麽這麽快就走了？”
見他不說話，斯芬威爾繼續道：“感情這事得靠你自己。你留不住人家，是你自己的問題，朝路易斯生氣算什麽。”
卡爾裏斯覺得無語：“我都說了我沒有……”
“好了，先不說這個。”斯芬威爾直接打斷他，從腋下取出一直夾在那的文件袋遞給卡爾裏斯，“這是剛剛專員才送過來的，旅店那邊又有了新的進展。”
卡爾裏斯將裏面的文件拿了出來，一一翻看，在看到一張光盤時，猛地一楞。
光盤的表面磨損嚴重，上面是一個赤裸金發女人，渾身只蒙了一層紗布，遮住重要部位。
斯芬威爾湊過來看了一眼，當場就要自戳雙眼，“天！這是什麽！那群家夥把這種東西放裏面幹什麽！”
他就要拿過光盤當場銷毀，卡爾裏斯卻阻止了他。
“看看內容。”他說。
“什麽！你看這個幹什麽！”斯芬威爾瞪大雙眼，要不是卡爾裏斯的眼神正直到沒有一絲陰霾，可以直接穿透雲層照耀大地，斯芬威爾差點以為他被偽人調換了。
卡爾裏斯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，這張光盤裏又極為重要的東西，將引領他走向真相。
兩人向醫院借了一臺電視機。
播放錄像帶的時候，卡爾裏斯眼神嚴肅，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，斯芬威爾則捂著眼睛根本不敢看。
電視裏面的一對男女糾糾纏纏，看得人羞恥無比。突然，畫面一轉，變成了一部動畫。
卡爾裏斯迅速按下暫停鍵，畫面定格在大胡子牧羊人迷茫的臉上。
“幻人的東西。”他篤定。
卡爾裏斯舉著遙控器，將錄像帶倒回了開頭。斯芬威爾差點咆哮：“你怎麽又看一遍？！這種汙穢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！”
卡爾裏斯沒有理他，眼睛緊盯著屏幕，當金發女人的臉再次落在他的視網膜上時，他按下了暫停鍵。
女人的臉美到驚心動魄，能夠令所有看到她的男人神魂顛倒。卡爾裏斯卻感覺頭痛欲裂，他手扶著頭痛苦地蜷縮起身子。
“你怎麽了！”斯芬威爾將不堪入目的錄像帶拋到腦後，擔憂地扶著卡爾裏斯，“你怎麽了？需不需要叫醫生？”
卡爾裏斯搖頭。
大腦一頓一頓的刺痛，大腦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叫囂。
在他再一次擡頭看女人的臉時，突然之間，像是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。大量熟悉卻又陌生的東西湧入大腦，卡爾裏斯呆滯在原地。
“瑪麗·卡勒姆。”他喃喃自語。
斯芬威爾沒有聽清，“什麽？誰？”
“瑪麗·卡勒姆！”卡爾裏斯的神經緊繃，說話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一度，“她人呢？她怎麽沒有從旅店裏出來？她去哪了？！”
斯芬威爾覺得莫名其妙，“什麽瑪麗·卡勒姆？懷特小姐和那位瑟琳娜小姐在做筆錄時根本沒有提到這個名字過。”
“那羅傑呢？”
“羅傑已經死了啊。”
斯芬威爾覺得他的狀態太過奇怪，不免擔憂，他朝醫生的辦公室方向走，“……我去叫醫生過來。”
“等等，約翰遜。”卡爾裏斯喊住了他。
卡爾裏斯的頭痛已經有所緩解，大腦逐漸恢覆清明，與此同時，一切本該存在於大腦卻無故消失的記憶也就此回來了。
在所有旅店客人中，有一個消失的客人，叫瑪麗·卡勒姆。還有一個明明與他們一樣存活到最後，卻沒有從旅館裏出來的人，叫羅傑。
這太古怪了，一切的一切都古怪非常。為什麽幻人要篡改他們在這方面的記憶？它最害怕什麽，它擔心他們發現什麽？瑪麗·卡勒姆和羅傑又是什麽人，人類還是偽人？
偽人？
在擁有這個猜想以後，他的背後冷汗直冒。
如果這兩個家夥是偽人的話，他們的目的是什麽，又為什麽放他們三個幸存者一馬？
就在這時候，卡爾裏斯突然回想起溫蒂和羅傑兩人之間超乎尋常的親密和默契。當時他因為幻人而精神混亂，除了溫蒂以外不做他想，如今一深究，竟然毛骨悚然。
“溫蒂·懷特的檢測報告在哪裏。”他問斯芬威爾，因為語氣嚴峻聽起來像是在質問。
斯芬威爾被他嚇到了，伸手一指文件袋，“那裏面……除了懷特小姐的，瑟琳娜小姐的也有。”
卡爾裏斯將兩張緊貼著文件袋壁的檢測報告單取了出來，眼睛在溫蒂的報告單上努力搜尋。
在看到鑒定結果那一欄寫著人類時，像是虛脫了一半向後靠在椅背上。
額頭和人中因為緊張布滿了細細的汗珠，他閉上了眼睛。
幸好。他慶幸地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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